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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钱江晚报
生长发育门诊爆满
13岁1米72,也想打生长激素针
浙大一院儿科专家:治疗的很多是家长的心病
本报记者 刘俏言
早上八点多,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赶到浙大一院余杭院区时,王春林的诊室外早已排起了队。“号子老早没了”,护士说。
这是太常见的场面,生长发育中心的门诊号永远是满的。来这里看诊的孩子,十有八九是来看身高的。
王春林是浙大一院的儿科主任医师,他的专家号真是一号难求。“很多时候,我治疗的是家长的心病。”王春林说。
在候诊的家长人群里,背对背比身高是他们最常做的动作,而吃什么能长个儿是他们最爱聊的话题。
也有妈妈逼问医生:为什么女儿身高从三个月前的122CM反而变成了121CM;也有13岁的男孩宁愿每月打针,也要长高1~2CM。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跟随王春林医生就诊一天,试图记录这背后形形色色的关于身高焦虑的家庭。
本报记者 刘俏言
五一门诊爆满
医生:
肥胖、性早熟
影响孩子的生长和发育
5月2日上午,在诊室外,小唐是众多求诊者中的一个,他今年十岁,胖墩墩的,很可爱。
生长发育门诊的走廊外有一排长椅,但都没什么人坐着。家长们都扎堆站在门口,左手攥着病历本,右手扯着孩子,伸长了脖子盯着门口的助理医生叫号。
这是王春林专家门诊的常态。浙大一院儿科生长发育门诊自2014年成立以来,从一开始上午下午各放30个号,到一天放100个号,再到一上午连着加号放100个号,无论放多少号都会被迅速挂满。王春林也从一周一次坐诊,变成了一周三次坐诊。
前几天,小唐就来测过骨龄,那时血检结果还没出来,门诊医生建议等出来后复查一次。他看上去有点胖,鼓起的肚子把蓝色的T恤顶起,T恤的袖子紧紧地箍在胳膊上。
唐妈觉得这是孩子饮食不科学,以及缺乏锻炼造成的。检查结果也证实了她的判断:一切正常,只是需要减肥,规范饮食即可。
小陈比小唐小1岁,但比小唐还要圆上一圈。去年小陈来看病,王春林的建议就是减肥,结果今年反而更重了。坐在门诊的小陈身高145CM,体重却有52公斤,人中长起了一层小胡子的绒毛,这是早熟的症状。
“平时要少吃主食,多让孩子运动。”王春林向陈先生和他爱人嘱咐,目前身高的问题不是最大。
据王春林的观察,疫情之下,变胖变早熟的孩子数量有明显增加。
孩子们因疫情断断续续居家,王春林分析,在学校吃饭锻炼还有章法,在家里很多作息和饮食就乱掉了。
疫情让亲子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父母关注的重心愈发倾斜在孩子身上。所以,很大程度上,生长发育门诊不仅医病,更多的是在医心。
2020年的暑假,每年都会计划出游的赵敏全家被隔离长达一个月。“没有毛病,看她久了,也看出毛病了。”坐在候诊区,赵敏撸起女儿的裤腿,她觉得女儿的腿形有些许弯曲,“前年开始看生长发育,我们每半年来看一次,不图别的,就看个心安。”
作为家委会的一员,赵敏曾号召班上的孩子们都来看诊。现在,班上的几个愁孩子身高的家长,会商量该抢哪个专家的号子,仿佛只要走进门诊,一切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身高焦虑蔓延
家长:
自己的身高遗憾
不想在孩子身上重演
一个上午下来,来生长发育门诊看诊的孩子,十有八九是来看身高的。
在王春林专家门诊一上午会看40个号,其中有十多个其实都是发育正常的孩子,但他们担心自己有问题。
张晨夫妻和双方父母的身高都没过168CM,他们看到邻居打生长激素效果不错,也想给孩子来打。
“孩子的遗传身高就到这里了,现在他发育得不错,没必要打。你们再回去考虑考虑吧。”王春林劝道。
这种劝说也是常态。面对骨龄身高发育正常的孩子,家长依然会不满意,要求打生长激素。这时,王春林便会拿起桌上那张已经磨损得充满褶皱的身高年龄对比表,试图说服家长——“为什么一定要打这个激素呢?”
“我每次站在校门口接他,看到他个子只能排到他们班倒数第二,我心里就难受。”一位妈妈回答中带着些许哭腔。
竞争已经从过去的学习,发展到全方位的比较,其中就包括身高和容貌。而长高这件事,只有在孩子发育期间努力才可能略显成效,“错过了生长期,以后再后悔也没用了。”这位妈妈说。
“我自己受过个子矮的苦,所以想帮他解决这个烦恼。”张晨这么做,是为了不让孩子因为身高而自卑。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家长带孩子来看诊时,大多都穿着厚底鞋或是松糕鞋,有些妈妈的头顶,只到孩子的耳朵位置。所以,涉及到身高,她们不会置身事外。
如果打针不行,那她们的应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吃中药。
一位家长托邻居买来了一个某知名中医的号子,300元一个。浙江省内的其他城市的家长,都会开车几小时来这里。
互相间的攀比
孩子:
我想坐地铁时
看到大部分人的头顶
身高焦虑并非只是家长有,在一些孩子眼中,在青春期里,身高是值得骄傲的资本。
刘栋今年读初二,来这里打生长激素,是他自己决定的。
妈妈150CM,爸爸180CM,今年13岁的刘栋172CM的个子已经超过了妈妈。测完骨龄,王春林预判,孩子目前发育的空间已经不足,刘栋便提出要打生长激素。
“即便打了这个针,最理想的效果也只是长高一两厘米。与其这样,你不如在学习成绩上多下点功夫。”王春林这样劝他。
刘栋在一旁沉默,多少有着对母亲基因遗传的不满。刘栋是班上的体育委员,眼看着身边一起打篮球的伙伴都在迅速变高,他满腹委屈。
“如果我高一点,人生就有更多可能性。”刘栋有两个念想:其一就是想在坐地铁时看到大部分人的头顶;其二就是班上有个子矮的同学在打生长激素,自己也不能落后。
刘栋这样的孩子,王春林也接诊了很多,最极端的一个孩子是个糖尿病患者。他在浙江多家医院看过生长发育门诊,但因为需要每天打胰岛素治疗。考虑保守用药,每个医生都拒绝了他打生长激素的诉求。
“结果这孩子前两天离家出走了。”王春林说,孩子接受不了自己刚过1米5的身高,产生了厌学情绪。
“这时候,我治疗的也是他们的心病。”王春林说道。
(文中除医生外,被采访者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