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大瘟疫的感染率

狂暴的鼠群伴随着急促的音符，仿佛下一秒所有的活物都会被吃掉。一波又一波的老鼠从地下喷涌而出，大地为之发颤，老鼠的吱吱声如同死神的狂笑，席卷了法兰西王国的各个角落。黑鼠所到之处，地上只留下一具具血糊糊的尸骨，远处点缀着为驱赶老鼠燃起的火盘、火炬，疯狂的老鼠、无人收敛的尸骸、熊熊跳动的火苗，一切宛如人间炼狱。

这是游戏《瘟疫传说：无罪》对1349年席卷法兰西王国的黑死病，即鼠疫的描写。虽然游戏出于玩法和营造气氛的需要进行了一定的夸大，但是单就表现力这一方面来说，也算是恰如其分。今天胖子就带大家了解这一人类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大瘟疫——黑死病。

从爆发到席卷欧洲

公元1347年，蒙古金帐汗国扎别尼率部围攻位于克里米亚的卡法城，围城两年，久攻不下。而恰巧此时，蒙古军中有人患上了来自中亚的鼠疫。蒙军见己方已无力攻城，遂利用投石机把病死士兵的尸体投入城内。

卡法城彼时是热那亚共和国的黑海贸易站，汇集了大量的商人和来往船只，人流密集、航线众多，几乎垄断了黑海沿岸的贸易。这其中也包括了横跨地中海南北两岸的奴隶贸易：意大利人从蒙古手中购买斯拉夫、高加索奴隶，高价出卖到西亚和埃及。原本良好的合作关系因为金帐汗国担心治下人口由于奴隶贸易的发达而过快流失破裂了。蒙古人打算将热那亚彻底扫地出门。

黑死病很快在城内爆发，又随着出逃的民众和周围贸易航线传播到了君士坦丁堡（今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从而进入欧洲。又随着海上贸易登陆意大利半岛、法国和西班牙，即使是英吉利海峡也没能挡住黑死病的脚步。

克里米亚半岛

卡法的具体位置，现称费奥多西亚

这场瘟疫夺去了欧洲2500万人的性命，甚至使得英法百年战争（1337~1453）为此停战10年。游戏的故事背景正是停战后一年，即1349年。

游戏内对战场的刻画

致病机理与疫情防控

鼠疫是由鼠疫杆菌（耶尔森菌）引起的、由啮齿类动物和跳蚤向人传播的具有人传人特点的恶性传染病。其由寄生在感染了鼠疫的跳蚤叮咬人后传播。老鼠具有百毒不侵的体质，携带各种致病菌。而跳蚤在叮咬老鼠之后被鼠疫杆菌感染，会出现堵塞胃部的症状，吸入的血液无法进入反而原路排出。通俗地讲就是吃什么吐什么。而饥饿的跳蚤会疯狂觅食，大肆叮咬作为宿主的人类，鼠疫杆菌就会随着跳蚤吐回人类身上的血液进入人体内循环。跳蚤最终会被饿死。前文提到的黑死病通过海路传播主要是通过船舱内的老鼠实现的。

说回游戏，我们在明确了传播途径后可以推出，鼠疫传播并不需要如此庞大的鼠群，而是人人不讲卫生，不洗澡，身上长虱子、跳蚤即可实现。因此这也是夸大的部分。

鼠疫杆菌进入人体后首先触发人体的免疫机制，进入淋巴结。然而人体的防御系统并不足以应付鼠疫杆菌针对淋巴结的定向攻击，导致患者跳蚤咬伤处附近、脖子、腋下、腹股沟各处淋巴结发炎、红肿甚至流脓，伴随有发烧症状。这也被称为腺鼠疫。根据中世纪欧洲的医疗水平，腺鼠疫的存活率为50%。鼠疫杆菌随着血液逐渐侵入肺部，导致患者剧烈咳嗽甚至咳血，而患者咳出的飞沫含有大量鼠疫杆菌，可造成人际传播，即肺鼠疫。此时被传播者直接感染肺鼠疫，也称原发型鼠疫，而之前的传播者则成为继发型鼠疫。若病情得不到控制进一步恶化会经由血液感染全身引发败血型鼠疫。此时患者由于血液循环受阻导致肢体末梢（如手指）首先出现坏死，长出黑斑，皮肤出现黑色圆圈，因此得名黑死病。后两种形式的鼠疫在中世纪的致死率为100%。

放大200倍后的鼠疫杆菌

游戏里的劳伦提斯感染的即是肺鼠疫，若卢卡斯的防护措施不当，主角一行人将直接归西。

中世纪的欧洲对这场疫情基本没有多少有效的防控手段，大多数国家由于基本的自然科学知识和医学技术的匮乏，做出了一些愚昧甚至反智的举动。

当时的人们认为是因为人类的罪孽过于深重，因此上帝用瘟疫降罪于人间。群众不是积极寻医问药，而是积极开展群体性、聚集性宗教活动，集体祈祷，甚至请神职人员上门跳大神。若病情好转，则说明成功赎罪，若没有效果甚至最终病死，则说明罪孽过于深重，神也救不了你；

1350年甚至出现了大规模的自我鞭笞**。患病群众自带鞭子，浩浩荡荡地走上街头，边走边抽打自己，嘴里还念叨着求上帝宽恕之类的话语，有的狂热分子甚至把自己抽得血流如注才罢休；

在德国，一些民众看到黑死病在犹太人社区内发病率低，就认为是犹太人投毒，制造了黑死病。因此宗教裁判所罗织了许多冤假错案，令他们屈打成招。仅1349~1351年的3年间，全欧洲就发生了350次针对犹太人的大tusha，60个大社团，150个小社团被焚为平地，数万犹太人死亡，没收财产更是不计其数；

欧洲的医生不论针对什么病患都采取放血疗法一放了之，甚至有理论认为瘟疫期间，空气中的瘴气导致血液浑浊，心脏加速造血增加负担，因此要放血来释放血液中蕴藏的生命力。许多人对此深信不疑，在家没有医嘱的情况下自行操作，对身体逐渐衰弱浑然不知；

这里有必要一提关于不洗澡的传言。在这个传言中最著名的当属法国皇帝路易十四，一生只洗了三次澡：出生一次，结婚一次，入殓一次。不过他出生之时，黑死病早已结束逾百年。当时的欧洲人是有洗澡的习惯的。虽然当时也有澡堂等公共设施，但是糟糕的公共卫生环境和混乱的管理还是助长了疫情的扩散。这才是瘟疫爆发的主要原因。管理混乱主要体现在大量公共澡堂最终变为妓院，提供性服务，甚至没有性服务的澡堂都没人去。在瘟疫爆发后，公共澡堂逐渐衰落，私人澡堂反而崛起（关于澡堂的记述可以在游戏《天国：拯救》里查到）。另一方面，不洗澡的主张是教士和僧侣的禁欲主义思想，并非社会主流思想。中世纪城市因为没有良好的排污系统，人们不得不随意往大街上随意倾倒大小便，这也是公共卫生状况糟糕的缩影。

路易十四

其中最为臭名昭著的非猎巫行动莫属。古代欧洲人生病，首先想到的是魔鬼作祟，而巫术和女巫就是魔鬼的代名词。随着一纸《女巫惩治法的出台》，欧洲爆发了大规模、长达几个世纪的针对所谓“女巫”的迫害、处决和污名化活动。宗教裁判所更是这些活动的罪魁祸首，审判官可以对被指控的女性任意用刑，其中圣女贞德就是这一系列活动的牺牲品。同时期伴随“女巫”出现的猫也被大规模扑杀，这在客观上助长了老鼠种群的增长。在游戏《猎魔人3：狂猎》中到了游戏中期，瑞达尼亚就会展开轰轰烈烈的猎巫运动，火刑、动用私刑随处可见。以上种种可以说是欧洲中世纪的传统艺能了。

用烈火烧死“女巫”

一些国家也积极地采取了隔离措施，但是当局只是把他们丢在家里令其自生自灭，没有任何的物资救济和医疗保障，家人为了自保不得不杀死患病的家庭成员。除此之外，一些国家也积极处理病死者尸体，相对有效地控制了瘟疫传播。

游戏里的强制隔离措施，他们也会焚烧患者用过的家具

回归平静

这场大流行直到1353年奇迹般地消失了。史学界一般认为，彼时地球进入小冰期，气候变冷阻碍了老鼠的活动；另一方面，鼠疫致死率过高，鼠疫杆菌宿主的大量死亡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疫情的进一步扩散。想必玩过瘟疫公司的玩家对此一定很熟悉。

此后的14~17世纪，鼠疫在个别国家如法国、意大利、英国等还有小规模的爆发，但随着卫生条件改善和医疗技术的进步，都没有造成此前的大流行。著名的鸟嘴医生也是这个时期出现的，其佩戴的鸟嘴面具本质上是一个防毒面具。艾萨克·牛顿在1666年回老家躲避瘟疫时发现了万有引力。

鸟嘴医生

这场瘟疫的大流行极大削弱了天主教的影响力，没有人能够解锁为什么自己如此虔诚，上帝还是要用如此恐怖的瘟疫“惩罚”自己。人们开始选择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因为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这客观上推动了文化艺术的发展，艺术作品减少了对神明的歌颂，转而把重点放在对人本身的刻画，增加了更多的人文关怀。这一系列转变为日后文艺复兴的出现奠定了基础，而文艺复兴又推动了大航海时代的到来和工业革命的进步。

鼠疫并非欧洲独有，中国在明末、清末也爆发过鼠疫，其中清末的1855年鼠疫是第三次大流行的标志性事件，也是在这个时候，来自法国巴斯德研究所的研究员亚历山大·耶尔森发现了鼠疫杆菌，因此鼠疫杆菌也用他的名字命名。

结语

鼠疫在我国同天花、霍乱被归为甲型传染病。然而人类可以消灭天花/霍乱是因为这两种疾病只会人传人，只要彻底断绝了人际传播渠道就可以被消灭。而鼠疫属于跨物种传播疾病，人类不可能灭绝啮齿类动物，因为这会造成食物链和生态平衡的破坏。因此人类必须于鼠疫长期共存。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不要接触野生动物，保护自己。

关于黑死病的起源，西方不少学者提出了中国起源的说法，甚至有的学者认为有老鼠（或者跳蚤）从中亚出发，向东随商队到达中国，感染了鼠疫，又回头向西传播至欧洲。但是这种观点在逻辑上根本说不通。再根据历史上西方国家总喜欢把一些流行病（北美天花、梅毒、1918年大流感）嫁祸于人，不得不说这些人提出的观点毫无学术道德，纯粹出于歧视或政治目的，与如今流行的新冠疫情如出一辙。

参考文献

[1]施诚 倪娜.西方学术界重大传染病起源地研究的歧见和偏见——以黑死病、美洲天花、梅毒和1918年大流感为例[J].社会科学文摘 2021 (01) 99-102.

[2]吴继金.历史上防控瘟疫的愚昧行为[J].文史天地，2020 (10) 1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