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的医院病房里,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陪夜的学生被吓了一跳,他拿起老师的电话一看原来是闹钟。早晨他好奇地向老师问起这件事,老师却告诉他那是用来提醒自己睡觉的闹钟。
这位老师就是钟扬,他原本在中科院武汉植物研究所干到了副厅级,却跳到复旦大学,从普通教师开始,“从头革命”;从国内一流的复旦大学,又“飞”到世界“最高学府”——西藏大学,当上了普通教授,致力于研究西藏的植物宝藏。
可是,一场车祸让他永远停下了追梦的脚步。他的家人决定:把138万元车祸赔偿金全部捐出,发起成立“复旦大学钟扬教授基金”,用于奖励沪藏两地优秀师生。
钟扬在西藏研究植物宝库
“西藏,我来晚了!”钟扬第一次踏上青藏高原的土地时,第一感觉是强烈的不适感。脚下的土地,是海拔3600米的拉萨。他感到心跳加速、头昏脑涨。但他却乐观地说:“我不晕,因为我体积大,身体里储藏的氧气多。”
此时的钟扬没有想到,在此后的16年时间里,他会和脚下这座种质资源的宝库产生千丝万缕的关联。来到西藏以后,钟扬目之所见,全都是如宝藏一般的存在。这里是名副其实的植物王国。这么好的植物资源,自己作为一个植物学家,为何今日才姗姗来迟?钟扬不禁叹了一口气:“西藏,我来晚了!”
到野外考察
对于多年致力于种质资源和生物多样性研究的钟扬来说,全球气候变暖和人类活动会导致一些植物的灭绝,而种质资源事关国家生态安全,事关整个人类的未来。青藏高原拥有我国最大的生物“基因库”、但由于高寒艰险、环境恶劣。植物学家甚少涉足。钟扬觉得时间紧迫,要即刻上路,盘点清楚世界屋脊的植物“家底”,为国家、为人类储存下绵延后世的丰富“基因”宝藏。盘点“家底”,这是钟扬的“种子梦”。
无数次弯腰换来400万颗种子的宝藏有人可能会提出这样的问题:青藏高原上遍地都是植物,是不是只要一弯腰、抓一把,一手就能采上几十颗?其实植物学的野外采集过程,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为了保证生物的遗传多样性,每一种植物的种子样本采,都需要采5000颗种子,一个地方一般只能采一两百颗,并且每一颗的距离至少要隔20米。
带领团队成员采集种子
而钟扬的团队在现场实地采集的时候,一般要采到8000颗种子,经过科研人员筛除那些裂的以及被虫蛀的,最终剩下5000颗优质种子。
青藏高原上有5000多种高等植物物种,但它们并不是均匀分布在马路边上,而是藏在雅鲁藏布江陡峭的悬崖边、隐匿在万里羌塘的无人区,或是散落在阿里地区的冻土层,有时星夜兼程、数日跋涉,也只能采到一两种植物的几百颗种子,而这距离完成一个种子的采集工作还差很远。可就是这样烦琐而艰辛的采集过程,钟扬在青藏高原上重复了无数遍,他用青藏高原上的无数次弯腰,为国家换来了1000多种植物的400万颗种子的宝藏。
有人也许会问,钟扬收集这么多种子,对于普通人来讲意义何在呢?钟扬在一篇文章中给出了答案。他说:“收集的目的,就是应对全球变化。假设100多年后还有癌症,假设那时候大家发现一种植物有抗癌作用,然而由于地球气候的变化,这种植物已经灭绝了,幸好100多年前有个姓钟的教授采集过它的种子。5000颗种子拿出来一种,哪怕只有500颗成活,最后只有50颗能结种子,那个植物不就复活了吗?”
钟扬不仅采集种子,同时还承担着很多任务和职责:大到国家863项目、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教学任务,小到指导修改学生的论文、上海自然科学博物馆的图文介绍……每一样都不落下,每一样都做得很好。
然而,做好每一项工作谈何容易?钟扬经常在半夜往返于上海和拉萨,而两地之间400米海拔的高差,让钟扬在缺氧与醉氧之间不停切换。
钟扬最常用的双肩包
凌晨3点的闹钟可知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右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夹菜的右手只握住了一根筷子,而另一根筷子却掉在地上。我开始感受到身体内密密麻麻流淌的鲜血......”
2015年5月2日晚,一向精神百倍的钟扬倒下了。医院的诊断结果显示是脑出血。就在这天凌晨3点,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当天陪夜的学生徐翌钦。谁这个时候打电话?找到钟扬的手机,才发现原来是闹钟。
徐翌钦好奇地问钟扬:“钟老师,您为什么给自己在凌晨3点钟设置了一个闹钟?昨天夜里还吓了我一跳。”钟扬的回答让徐翌饮愣住了:“这是用来提醒我睡觉的闹钟啊。”
徐翌钦好像突然明白了,钟扬肩上的一副担子,有着他想象不到的重量。他多少年如一日每天坚持工作20个小时,在这20个小时内他为了节省时间用5分钟解决一盒盒饭,抓紧开会间隙打个盹儿。
他用自己的“负重前行”换来了无数个“第一”:他指导西藏大学申请到历史上第一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第一个生物学硕士点、第一个生态学博士点、第一个生物学教育部创新团队,帮助西藏大学培养出第一位植物学博士,带领西藏大学生态学学科入选国家“双一流”建设一流学科名单,填补了西藏高等教育的历史空白,将西藏大学生物多样性研究成功推向世界......钟扬的坚守,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得多、苦得多。
抢救后的第三天,钟扬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仍旧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可他满脑子全是工作的事儿。正好此时学生赵佳媛来看他,他就让她打开电脑,自己口述了一封交给党组织的信......
回顾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高原经历,钟扬不禁感叹,也许自己的身体再也不允许自己上雪域高原了。他在信中写道:“14年的援藏生涯对我而言,既有跋山涉水、冒着生命危险的艰辛,也有人才有成、一举实现零的突破的欢欣,既有组织上给予的责任和荣誉为伴,也有窦性心律过缓和高血压等疾病相随。就我个人而言,我将矢志不地把余生献给西藏建设事业......”
住在重症监护室里,钟扬不敢看书、工作,担心医生会批评他。他总是趁学生来看望他的时候,悄悄布置工作,有时候还要学生拿出电脑记下来。
有一次赵佳媛来看他,刚刚拿出电脑,碰巧被护士看到了,被狠狠骂了一顿:“这是重症监护病房,旁边那么多仪器,你拿个笔记本过来看一个患重病的病人,你觉得这样合适吗?”赵佳媛恨不得哭出来,看着躺在床上的“罪魁祸首”,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多么希望自己的老师能够安心休养,不要再操心工作的事情,可是她知道,老师就是一个闲不下来的“工作狂”......
钟扬的学生赵佳媛
2015年5月15日下午,钟扬出院,重新投入工作,而此时半身不遂的他甚至连午餐盒都无法打开。他的身体也已极度虚弱:长期的高原生活、过高的工作强度、严重不足的睡眠,使钟扬出现心脏肥大、血管脆弱等种种症状,每分钟心跳已经到了临界值,只有40多下。
医生对他下了三个禁令:不再喝酒、不坐飞机、不去西藏。没想到,才过一年,他不顾医生告诚,再次走上高原路......
一场车祸,让他永远停下了追梦的脚步2017年9月25日,一场车祸,让53岁的复旦大学植物学家钟扬永远地停下了他追梦的脚步。生前,钟扬常年扎根雪域高原,与家人聚少离多。去世之后,他的家人却做出一个出乎人们意料的决定:把138万元车祸赔偿金全部捐出,发起成立“复旦大学钟扬教授基金”,用于奖励沪藏两地优秀师生。
“这是爸爸用命换来的钱,我们还是应该用在爸爸的事业上。”钟扬的小儿子非常理解妈妈的决定。“设立这个基金,也是为钟扬完成他最大的心愿…”张晓艳注视着儿子,泪飞顿作倾盆雨。当千千万万素不相识的网民含着热泪传诵他的名字时,他早已化作青藏高原的万千河川,默默守护着这片“种子天堂”……
■文/改编自《高地——“时代楷模”报告文学精选》之《种子钟扬(节选)》作者:陈芳 陈聪》
■编辑/陈丹月 贾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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