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农民韦显旺站在漫山的葡萄藤下，准会想起他去赶集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罗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韦显旺如往常一样到街市赶集，一张不起眼的传单塞到他手里。就此，这张轻飘飘的传单让韦显旺的人生有了沉甸甸的收获。在罗城县四把镇做汽修的韦显旺，大家都称他为韦伯，热情的他与南来北往的司机多有交往，思想活络。早听说附近同样多山的县市搞起了特色作物增收，风生水起，如宜州的种桑养蚕、三江广泛种植的油茶树等。韦伯心想，咱们罗城也是山多地少，日子过得紧巴巴，就不能效仿一下种一些特色作物吗？直到韦伯收到了那张宣传单，才豁然开朗。
罗城葡萄│李肖昌摄
那一年罗城仫佬族自治县做出了“把葡萄赶上山”的决策，引导群众在荒山坡地种植毛葡萄，这并不是一时的突发奇想，而是有历史渊源的。早在350多年前，有“天下第一廉吏”之称的于成龙来到偏僻的罗城任知县。初来乍到，他发现当地百姓有嗜酒之风，即便粮食没有丰收，家里无余粮，百姓仍如饥似渴地酿酒。他给友人的书信中曾感叹：“不知杯中之为酒为泪也。”一心为民的于成龙留意到罗城山岭有很多野果生长，它们多汁酸甜，如果酿成酒会别有一番天然醇香。于是，于成龙教导百姓“以野果代粟酿酒”。这种“野果”即为罗城山野的葡萄。至此，山野葡萄酒开始世代浸润罗城人的味蕾。多年后在于成龙离任之际，罗城百姓出城相送，依依不舍牵其衣袖，用珍藏多年的土酿红葡萄酒相赠，以表对于成龙的感激与爱戴之情。
罗城地处云贵高原九万大山南麓，野生毛葡萄是九万大山特有的古老的珍稀物种，且罗城特殊的山水使毛葡萄大面积自然生长，1991年中国林科院以“罗城葡萄”命名该物种。罗城人民与毛葡萄有如此渊源，如今又得到政府支持，可谓天时地利，然而，世代依山而居的乡民老实保守，对“把葡萄赶上山”的大动作，纷纷望而却步。原本都还不够种粮食的山地，如果用来种葡萄，一家老小的肚子怎么填饱？
玲珑多姿紫莹莹│李肖昌摄
韦伯讲出别样的想法：我们从小就到山上摘野葡萄吃，说明葡萄是适合生长在这里的；成熟后的葡萄可以卖给县里的葡萄酒厂，销路有保障；如今更是有了政府支持，就有技术保障。只要风调雨顺，种葡萄还是有赚头的。在韦伯和妻子积极参加技术培训之后，更坚定了种野葡萄的想法。
在外人看来，韦伯的行为似乎有些傻，因为他用自己五亩较好的庄稼地与人换了五亩山地，说是山地，其实大多石漠化了。罗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山石无法大面积种植庄稼，留不住土，留不住水，水土无留意，山石孤零零，唯有野葡萄藤在山石缝隙间顽强生长。韦伯带着政府免费提供的优质苗木，满怀信心地要建造属于他自己的“葡萄山庄”。
摘葡萄│李肖昌摄
这个对自己有着“开天辟地”般意义的劳作，全靠着韦伯夫妻的两双手。铁锄一次又一次地敲击石块，以便挖好深坑、竖起水泥杆，再用薄一些的片石砌成石窝，才能插苗。“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夫妻二人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然而这只是开始，石缝中的泥土很薄，填埋的有机肥很容易被雨水冲走，况且“天上下雨石缝干，天不下雨更是难”，好不容易种下的毛葡萄枝叶耷拉着，没一点儿精神。韦伯在技术人员的帮助下，在山上修建了3个水柜，共600多立方米，走了几里山路的韦伯终于找到了山泉，再往回接几里山路的水管，一滴都舍不得漏，引到石窝，这珍贵的泉水被葡萄根藤饱饮，说不定那一颗颗紧凑的山葡萄，就是泉水的凝露呢。
几年后，曾“气血欠佳”的石漠化山地，如今笑逐颜开地穿上了“绿衣裳”，随风摇曳，人勤地暖。在罗城公路沿线、农家房前都盘错着茂盛的葡萄藤叶，走在丰收时节的葡萄架下，喜滋滋地享受“黑云压城”的压迫感。
李肖昌 雷时稳 摄
1999年12月，法国著名的葡萄酒酿酒专家让·佛朗索瓦·贝梅先生专程到罗城品尝鉴定山野葡萄酒，他称赞道：“这是我来中国喝到的最美味的葡萄酒，可以与法国波尔多地区的‘红玫瑰’干红葡萄酒媲美。”至此，天时地利人和俱备，优质的罗城葡萄酒怀着极大的信心走南闯北，开辟一条致富之路。
韦伯曾好多次想象着，他在山脚抬头看到那一串串墨色的饱满，该是怎样一种激动喜悦。但当如愿以偿时，他和妻子只是淡淡地相视一笑，只有彼此才懂得对方的欣慰，他们终日弯着腰低头劳作，如今，终于可以抬起头看那粒粒硕果。夫妻俩在相互扶持道路上的爱的结晶，最是那一抬头的圆满。
本文摘编自《品牌广西：中国特产之乡卷》
书名：《品牌广西：中国特产之乡卷》；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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