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悦予
我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纪的人。
这醉人的情话是作家沈从文写给妻子张兆和的，不知有多少人曾将这句话当作表白的范本收藏进笔记本。
沈从文与张兆和在相识于校园，彼时他是刚从乡下来的土教师，她是他的学生，也是一个聪明漂亮，见过世面，娇贵而不娇气的富家千金，文学体育皆优秀，追求者众多，她甚至把他们编成了“青蛙一号”、“青蛙二号"、“青蛙三号“，而沈从文大概只能排为"癞蛤蟆第十三号"。
沈从文1929年与张兆和相识，在这之前她对他都是冷淡的，甚至拿着情书到校长胡适面前直接挑明自己“顽固地不爱他“，希望校长来制止这种热烈的追求。可沈从文从没放弃，仍旧不停地给她写信，直至1933年终于抱得美人归。
这样的痴情，莫说是那个男女平等思想刚刚萌芽的旧社会，就算是拿到今天也能将一大批独立女性感动得情不能自已，感叹遇到良人，放心托付。
一般人花这么大气力去追求一个人，肯定会好好珍惜，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么深情的沈从文竟然也婚内出轨，直到看了《主妇》这篇小说，才逐渐了解些许个中缘由。
《主妇》是沈从文小说集《主妇》中的一篇，女主角碧碧以张兆和为原型，描写的是碧碧与丈夫的婚后生活。
细看才发现与其说写的是小说，不如说写的是沈从文自己的婚姻，碧碧与丈夫的相爱，结婚的过程和沈从文与张兆和的经历相似，连碧碧大姐爱唱的昆曲《游园》都与张兆和大姐元和所擅长的一样。
01爱情产生于“驯化”，也产生于对对方的完美想像。对你来说，我无非是只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只狐狸没什么区别。但如果你驯化了我，那我们就会彼此需要。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我对你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狐狸对爱情的见解，驯化就是建立关系。没有建立关系之前，我们对于对方不过是个其他人，慢慢熟悉了解之后才会成为朋友或者恋人。而《主妇》中碧碧的爱情大概就产生于那个成为她丈夫的男子不断地“驯化”。
碧碧读大一时，许多男生都倾慕于她，这其中就有后来成为她丈夫的男子。起先，她觉得他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她对他很冷淡。没想到这位男子不但大胆向她表白，还不断写信给她，一坚持就是两年。
时间似乎能冲淡一切，虽然他的生活与自己的生活相差太多，对他的性格也了解不深，但爱就是在对方的坚持中悄悄产生了，渐渐地碧碧开始期待他的来信，并把每封信仔细收藏起来。
她毕业后回到家乡，他便乘了横贯南北的火车从北方的一个海边来她的家乡看她。她到北京读书，他又从海边来到北京看她。
爱情就是这样，让人发痴发狂，恋爱中的人是没有时间和空间之分的，可以煲电话粥煲到半夜，手机发烫也不发觉久。为见心上人，天南到地北也不觉得远。
她由于聪明和谨慎，显得多情而贞洁，容易使人关心或倾心。他觉得她温和的眼光能驯服他的野心，澄清他的杂念。他认识了很多女子，征服他，统一他，唯有她有这种魔力或能力。
恋爱中的人，总是自带美颜滤镜的。爱在心头，似乎对方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在这位疯狂爱她的男子眼中，碧碧的一切都是好的，就算起初对他的冷淡也成了贞洁。
相对男子的热烈，碧碧的爱是冷静的，虽然碧碧自认为自己并没有那么好，就算知道结婚后那位男子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狂热，她还是选择和他走入了婚姻。
可能正是因为这点区别，婚后两人对婚姻的态度也不尽相同。
02婚姻生活的琐碎，撑不起完美的期待。婚后的碧碧，把对丈夫的爱化成了操持家务，管理家庭。她尽力成为一个模范主妇，亲友关系处理得体，家庭事务管理井井有条，尽心养育孩子。
对于成为她丈夫的男子，虽在生活中发现以前没了解的缺点，也曾按他说的征服改造他，但结果并不理想，偶尔感慨自己当初“猪油蒙了心”，更多的还是不断容忍与妥协。
丈夫呢？发现现实生活并没有那么浪漫，对于她的那种强烈的爱，似乎被日常生活腐蚀得越来越少了。他仍旧爱碧碧，性格使然，对她忠于感觉而忽略责任，他觉察到了自己那重幻想而轻实际的毛病会伤她，试着改变自己。
改变自己的具体方法，是搁下个人主要工作，转移嗜好，制止个人幻想的发展。他明白玩物丧志，却想望收集点小东小西，因此增加一点家庭幸福。
也许他觉得自己已经在为碧碧改变了，但碧碧感觉不到。确实转移爱好，“不务正业”放到家庭事务上并没有什么用。可能丈夫的工资减少了，家里的小玩意多了，碧碧的家务却并没有减少。
也可能放在小玩意的时间多了，陪孩子和碧碧的时间并不见多......
他曾给碧碧解释自己改变的初衷及意义，但碧碧并不理解，他觉得是碧碧太年轻了。
他觉得她太年轻了，精神方面尤其年轻。因此她当前不大懂他，以后也不会太懂他。
凡事总是不可能两全的，年轻漂亮可能不够成熟，成熟的可能并不漂亮。怕只怕婚前只看到优点，婚后又接受不了缺点，烦恼就来了。
就像高分纪录片《镜子》中问题少年泽清的爸爸，婚前想找个有性格有共同语言还有自己工作的妻子，如愿找到了一个在医院上班的泽清母亲，却嫌她没时间做家务，所以两人婚后的感情并不和谐，甚至暴力相向，在这种家庭长大的泽清也学会了对母亲施以暴力。
婚前对碧碧抱有完美期待的丈夫，婚后发现碧碧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浪漫那么懂他，而他现在仍爱碧碧，却并不知道如何去爱了，因为他的爱并没有让碧碧感到快乐。
03沈从文与张兆和和小说中的男子对碧碧一样，沈从文对张兆和的爱起初也是疯狂的，他给她写了三年的信，从上海这头到上海那头，从北京到上海，从青岛到上海，沈从文的信从没间断过。
甚至新婚回家探亲，在回乡的船上，他也没停止给她写信。
因为一切纵妙不可言，缺少个你，还不成的！我要你，要你同我两人来到这小船上，才有意思！
日子在旅行人看来真不快，因为这一个礼拜来，我不为车子所苦，不为寒冷所苦，不为饮食马虎所苦，可是想你可太苦了。
我不想写什么，不想说什么。我手冷得很，得用你得手来捏才好......
在沈从文看来，爱她就要告诉她。
而张兆和与碧碧一样，她的爱是克制而踏实的，她不擅长跟丈夫说有多爱他，她的爱化在行动里。她只是默默地把沈从文照顾好，关心他，包容他。
出身名门的张兆和，嫁给沈从文时，沈从文家一贫如洗，本来有两千元的嫁妆可以补贴家用，沈从文说不要，她也就没有坚持，经济拮据时，沈将她姑母送给她戒指去当，她也没恼怒......
文人多浪漫，而张兆和这种爱，并不是文人沈从文所期待的。他在婚姻中逐渐变得苦闷。
小说中，沈从文并没有给碧碧夫妻一个明确的结局，但他用自己的亲身例子给了结果。在和张兆和结婚两年后，他出轨了教师高青子。张兆和虽然原谅了他，没有离婚，但后来长期分居心中的疙瘩直到沈从文去世也没解开。
04最遗憾的婚姻，是只谈爱情小说中的碧碧和丈夫因爱而结合。恋爱时，有爱饮水饱，以为相爱就够了，并没有考虑过生活背景及性格截然不同带来的弊端。直到双方进入婚姻，面对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才发现光有爱情是绝对不够的。
不由得想起林徽因与徐志摩，想当初徐志摩爱林徽因爱到痴狂，竟逼着为自己怀着孕的发妻张幼仪离婚。虽然林徽因也曾因徐志摩的才情而春心扰动，可终究还是理智说服了自己，她看出徐志摩并不适合过日子，毅然拒绝了。
最后选择与人品家世皆清白的梁思成结为伉俪，两人志趣相投，还一同参与了国徽的设计，成就一段佳话。
不得不钦佩林徽因的清醒与明智，她看准了只谈爱情是难以维持长久婚姻的。
要是当初的碧碧能再坚决一点，看出丈夫可能以后并不会那么狂热爱自己后，不对改造丈夫抱侥幸心理，不对这份爱情抱侥幸心理，找一个能和自己一同料理生活的爱人，可能也就不会让自己活得这么累了。
如果丈夫能理解到，仅有浪漫对婚姻生活无益，将改造自己的方向转向对生活有益的方向来，碧碧也就能感受得到，或许他自己也就不会苦闷了。
要是当初张兆和不被沈从文写在纸上的爱障了眼，除了爱，多考虑下双方家庭背景，生活背景，性格的差异，也许就不会经受被背叛的痛了。
而沈从文，如果能多认识到自己对于这段婚姻的责任，恪守婚姻的底线，也就不会临终还在遗憾自己对不起“三三”（张兆和）了。
一辈子那么长，光靠嘴巴说我爱你是走不到终点的。婚姻这条路，充满各种未知的难，生活的重担得双方用行动共同来担，你累了我搀着你。我累了你扶着我，双方都累了，一起停下聊聊累的原因，你更了解我，我越了解你，才能走得更远。
责任编辑x花酱 值班编辑x拧发条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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