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11月战绩最辉煌的中国马拉松跑者,来自云南的体制外高手李永远无疑堪称数一数二。
本月他参加三场全马,每一场都有重大收获:
- 11/04 杭州马拉松2:24:10,国内第一;
- 11/18 上海马拉松2:19:58,国内第二,首次突破2:20大关;
- 11/25 绍兴马拉松2:22:59 国内第一。
顺便说下,笔者不赞成“国内冠军”的说法,因为一场比赛的冠军,毕竟只有一个(除非有赛中赛)。本文标题只是为求简洁,才使用不带引号的“两胜”一词。
咱们来看看日、美两强是怎么做的:美国将国内第一称作“top American”;日本则是“日本人トップ”即“日本人top”,例如以下前日本纪录保持者设乐悠太的战绩榜——今年他夺得丸龟半马和东马国内第一。
杭马跑赢李子成,上马超越杨定宏今年杭州马拉松爆出的最大冷门,是长期稳坐体制外第一把交椅的李子成,居然被名气不大的云南本家李永远击败。
下半年马拉松才跑进2小时25分的李永远,由此加入跑赢过李子成的极少数体制外跑者行列(另一位是2016北马国内第一管油胜)。
对于这场比赛,李子成并没有等闲视之。
他在今年北马蝉联国内第一、加冕“中国大满贯”赛季积分王之后告诉笔者,接下来自己的重头赛事是杭马——它既是“国际田联银标赛事,又在浙江,对我来说蛮重要的”。
那么,李永远是怎么半路杀出,横刀夺走杭马国内选手“王者荣耀”的呢?
比赛发枪后,李子成照例紧跟第一集团。接近8公里处,他力渐不支,落到集团尾部,9公里不到已经彻底掉出。
赛后在接受笔者专访时,李永远回忆说,自己是在40公里左右超过李子成的。
“追上李大哥的时候,我说了声‘加油!’他说:‘你先走。’然后我就往前走了。
“杭州我是跑我正常的水平,也没想过要跑赢他或者怎么样。我只是想发挥自己的正常水平和比赛状态。至于他,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
李子成败走杭城的原因,可能是近期参赛过多,且赛前身体出了状况。
赛后他在微信朋友圈写道:“拼搏到无能为力,努力到感动自己,20天三场全马一场半马。”
杭马前三周,他在老家山东参加三场比赛,大获全胜,其中第一场还创下自2016年海南马拉松2:14:18以来的最好成绩:
- 10/14 日照马拉松 2:15:02,冠军;
- 10/21 临沂马拉松 2:19:46,冠军;
- 10/28 济南环华山湖半马 1:06:48,冠军。
《李子成田径俱乐部》公众号还透露,杭马赛前一周他肠胃不适,因担心影响药检不敢随意吃胃药;后半程几次想呕吐,无法保持原有速度。最后只能以安全完赛为目标,坚持到终点。
同一期间李永远少跑一场半马,不过两场全马都算知名赛事;战绩虽然不如本家,但也相当不俗:
- 10/21 长沙2:23:12,第12/国内第三,前两名是刷新PB的牟振华和宁夏队付文国;
- 10/27 成都2:30:35,第13/国内第二,第一是云南队杨绍辉。
值得一提的是,李永远的长沙成绩,改写了今年他在无锡马拉松创下的PB 2:25:00。
杭马两周过后,他又在上海再次大幅PB,体制外排名跃居第四,仅次于李子成、管油胜(今年武汉2:16:08)和邱旺东(今年厦马2:19:56),也成为在体制外突破2小时20分大关的第三人。
“上马能跑这种成绩,真的很意外。”李永远向笔者感慨。
“那天女子第一集团水平很高,我可能状态也挺好,就跟着她们。最后4公里多我感觉很轻松,看手表有机会进两小时二十分,就自己加一点速往前走了,过终点刚好进2:20。”
上马赛后管油胜告诉笔者,他一路都没看到李永远。不过据拿赞助商怡宝给的名额、从A区出发的后者澄清说,自己是被管油胜中途超过的。
“出发时我在他前面,跑到两三公里他追上我,又往前走了。当时我感觉很轻松,但没有去跟。因为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跑这样的速度,还是要保守一点。”
全马2小时20分的平均配速,是每公里3分19秒。
李永远紧随女子第一集团一直跑到三十七八公里,在感觉仍很轻松自如的情况,才加速甩掉她们,独自前行。“最后四五公里加速以后,都是我一个人跑。”
刚进上海体育场的最后300米左右,他追上去年在无锡创下年度中国最好成绩2:13:17的云南队名将杨定宏。
“当时他受了伤,我想冲2:20,跟他说了声‘杨哥加油!’就往前冲;我想再不冲就进不了。”
最终两人分别跑出2:19:58和2:20:26,排名国内第二和第三。
跑步十二年李永远和杨定宏既是云南老乡,也是同门师兄弟——两人均出自同一所体校。
有意思的是,这所体校既不在杨定宏的家乡滇西保山,也不在李永远的老家滇东曲靖,而是位于云南中部、昆明西南的玉溪市。
李永远1992年出生在曲靖市辖下县级市宣威山区(海拔两千三四百米)的一户农家,是家里三个孩子中最小的;父母是种玉米、土豆等作物的农民。
上初中时“学习成绩非常不错”、担任班级学习委员的他,由于家境贫寒,初一刚念完就被迫放弃学业,进入免交学费和生活费的体校。
“我们宣威的教练知道玉溪体校的教练比较专业,带得比较好。出于对我们前途的考虑,就把我们送进玉溪体校。”他告诉笔者。
体校生大致四年算一届。2006年他刚进体校时,杨定宏已经临近毕业,即将被招进云南体工队。
“所以虽然是一个队、一个教练带的,但是我们一起练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两人的水平更是相差悬殊。
“刚进去时,我万米40分,因为没怎么练过。那个成绩很差很差,在队里垫底。当时队里的女孩都能跑35分多,我跟女孩都跟不上。”李永远坦言。
好在因为年龄小,又能吃苦,他渐渐适应训练,成绩一下就上来了。
教练又让他们跟杨定宏那一届队员训练,“他们速度太快了”——万米30分出头。
上图为玉溪体校同学合影:前排右一为李永远,右五是2013年全运会马拉松冠军尹顺金;后排右四是越野高手祁敏,右五杨定宏;左二是2013年全运会3000米障碍赛亚军张忠记。
提起张忠记,李永远至今仍然满心感激。
当时体校成绩好的学生不用交伙食费,在食堂二楼吃饭。成绩不太好的每月要交上百元伙食费,在一楼吃饭。
李永远成绩欠佳,只好省吃俭用,一天只花5块钱,实在没钱就饿着,最多饿过三天。
看到他没饭吃,成绩好的张忠记经常偷偷从二楼食堂打饭给他。
不过,等杨定宏他们离开后,李永远已经“成绩还可以,在队上算比较好的”。
至于现在自己的万米实力,“我在平原估计能跑个32分多,也不好。”(杨定宏的万米PB是28:19)
对于体校的训练方式,他如此评价:“我们当时是拔苗助长:没有基础支撑,一味往高处走,像我就经常受伤。”
2008年,教练又让年仅16岁的他跑马拉松,导致他身上落下更多伤病;“慢慢就不行了。从那年起,一直感觉练也练不起来,成绩也不太突出。”
但哪怕训练再苦,他还是从未考虑过放弃跑步。他心里很清楚,这是自己的唯一出路。
2010年体校毕业时,悲剧发生了:李永远没有被云南体工队看上。
“云南体校人才很多,像我这种不算是很好的苗子——虽然成绩还可以,在云南可以拿年龄组前三,但天赋不算很好,身材条件也不好,有些方面被局限了。”他向笔者解释说。
“云南专业队选材既看成绩,也看天赋。他们宁愿要比我成绩稍稍差一点,但天赋、身材等各方面比我好一点的,觉得更有发展前途。”
最后他被教练输送到青海队。在那里他还是伤病不断,加上队伍因教练的升职而解散,也没待多长时间。
“因为云南气候比较暖和,2010年10月底我来青海时刚好又是冬天,结果一练就受伤,跟腱伤得很严重。
“只能调整一下练一下,时间长了也不行,后来就离开了。到2011年11月,刚好一年。”
他曾经如此描述当年训练的艰辛:
有一次去黑龙江训练,我们每天要3点半起床,计划30公里,但是慢跑跑到训练30公里的地点就已经有6到7公里了,而且到了那里还没有进行30公里训练,而是做准备活动,加速跑100米、200米,维持大约30分钟,在这期间是没有休息时间的。
可以想象到,还没有开始训练重点的30公里,人感觉就已经不行了,跑完30公里再回到住处依旧是6到7公里,这还没有结束,在场地训练,我们开始上强度,1200米跑两个,600米跑两个,300米跑5个。
这一套下来有是30分钟,当时我们累到、渴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旁边下雨的积水我们会趴到地上去喝。因为整个早晨的训练中途是不喝水的。
这样,早上的训练算是结束了。8点开始吃早餐,9点开始上第二堂课,这堂课我们会到树林的越野道训练,从住处到森林也有6公里,那里一圈大约1.4公里,跑四圈算一组,进行3组,之后再进行两次两圈冲刺跑。
然后回住处大约12点多,吃饭、睡觉,下午三点起床慢跑40到50分钟,开始核心力量等训练,下午6点多吃饭,晚上躺在床上直接就睡着了,有时候第二天起床才发现自己一晚上都没有盖被子。
当然,之后也会有调整训练,但是一天3堂课是必须要有的。当时的训练强度过大,我的半马水平也就只有69分,全马也就是2小时27分多。
我们有一个练400米栏的队员,有一天上跑量跑了50公里,他立即就离队了,说:“我好像不是来练400米栏的,这量比马拉松运动员都大。”
笔者就上述听上去相当恐怖的训练量向李永远求证时,他如此解释:
“2011年底我离开青海队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不甘,不愿意在专业路上就这样放弃,所以才会跑去那里训练。结果练了还是不行,才彻底地离开。”
并不是每天都跑那么多,但训练量最大的日子的确能达到六七十公里:上午四十多,下午二十多。
至于训练中途不喝水,他认为不喝水的时间扛得长一点,对比赛还是很有帮助的。
说起当年的饭量,他笑称那阵子自己相当能吃,一顿能吃七八个馒头,可以抵上现在吃一天。
磨剑十载,终露锋芒退役七年来,李永远一直是自己训练、比赛,没找过“正式工作”。
虽然曾经被邀请去上班,“但是我这个人比较喜欢自由,跑步也能维持我的生活,所以没有去工作”。
李永远的首马,是2008年厦门马拉松,不过那次他并不是用自己的名字跑的。
当年他还没到参赛年龄,但教练认为他可以跑进2小时34分的一级运动员门槛,就让他去替别人达级。
“当时有些省份只要你能达一级,就可以转正、领工资,成为编制内的正式运动员。”
那是李永远第一次离开云南,也是第一次坐火车。从昆明坐四十几个小时的卧铺到厦门,他感觉时间过得太快,“火车没坐够”。
途经广州这样的大城市时,当地的繁华夜景让他惊叹不已,趴在车窗上使劲看。
那一年厦马,是迄今为止最让李永远刻骨铭心的一场马拉松。
赛前脚就有点伤的他,对马拉松一点概念都没有,也不知道要去如何比。
“出去10公里就不行了。到30公里以后,腿上什么知觉都没有,全身僵硬、麻木地跑。但头脑里还有一个清醒的意识:我要往前跑,我要往前跑!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次他的成绩是2小时27分多。此后他进步不大,今年锡马才提高到2小时25分整。
他用自己名字跑的第一场全马,是2012年六盘水马拉松:2小时30分多,第三名。
不过,这个成绩网上也查不到,因为那是六马第一次办全程,属于测试赛。正式的首届全马,要从2013年算起。
对于自己今年进步巨大的原因,李永远分析说,这主要归功于今年北马前自己和师哥他们一起,在曲靖训练了三十多天。
那段时间他每天跑二十五六公里——上、下午合计训练量;一周七天,基本都是一天两练(“星期天只是早上随便动一下,跑个三四十分钟,有时也不跑”)。
可惜欲速则不达。北马他太想跑好,反而因为训练过度导致的疲劳和感冒而跑砸:2:55:44!“后半程彻底放了,用4分多配速慢慢走下来”。
北马后他还跑了10月3日云南蒙自马拉松,2:34:16——没有尽全力,作为长沙马前的训练课。
对比最近这五场全马,李永远认为成都马最难跑:不仅坡多,而且和长沙只隔六天,恢复时间短了点,跑到后面比较难受。
而杭马和成马间隔八天,“就跑得比较舒服——虽然只多两天,但是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至于成马最大卖点基普桑(只跑10K就退赛),他只是起跑时看了一眼,没有试着去跟;“还是要跑自己的,去跟一阵、抢个镜头没有多大意义”。
这五场比赛均设有中国选手特别奖,前三名奖金(含税20%)分别为:
- 10/21 长沙 3000/2500/2000;
- 10/27 成都 1万/8000/7000;
- 11/04 杭州 2万/1.5万/8000;
- 11/18 上海 4.5万/2万/1.2万;
- 11/25 绍兴 1万/8000/6000。
算下来11月李永远税前的奖金进账就达到5万元。他承认这几场收入还可以,不过上半年自己没有好好比赛,收入不多。
比完绍兴马,他没有回云南,而是飞往青海,直奔多巴高原训练基地。
“前段时间才想起要来这里的。因为我师哥、和杨定宏一批的尹顺金在青海队当教练。他也是曲靖的。”他解释说。
虽然云南也有著名的呈贡高原训练基地,但他认为两者完全不一样:
多巴海拔两千三四百米,比呈贡的两千米高。另外,后者因为植被更茂盛,氧气更充分;而多巴环境更恶劣,空气更稀薄,“练下来效果相差很大”。
赛后的周一,他放松跑了一会,“不然会恢复得更慢,但也不能练得过度”。
最近这一两个月他除了比赛,平均每天只跑10公里、50分钟左右。不过,每周仍会练间歇和长距离各一次。
间歇他1公里跑得多,但节奏不算快,只比上马的3:20左右快两三秒;“现在比赛多,以调整适应为主,不会跑得很快”;加之是在高原。
接下来他还会跑本周日的广州马拉松,年内就不参加其他比赛了。
放眼将来,李永远说自己“只是尽力去做好,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会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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