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五年(1479年),发生了一场史书上称为“丁亥之役”的战争,又称成化犁庭。经过这次犁庭扫穴的进剿,沉重打击了建州女真。
军功果然是好东西,朱永、汪直、陈钺都靠一波战绩得到了旁人难以企及的封赏。朱见深没上过战场,他觉得,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能打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但在朝廷另一个大佬眼里,欺负女真只能算是刷人头,没什么好骄傲的。
这倒不是酸,他确实有这个资本,此人就是汪直的好朋友,时任兵部尚书王越。
王越这种看法,实在也不奇怪。因为他的资历实在太牛,在打仗这件事上,别说汪直、陈钺这种小字辈,就连重要将领朱永也要甘拜下风。
景泰元年中进士后,王越经历了一条带兵文官普遍要走的锻炼路线,先是成为监察御史,又在按察使职位上锻炼了三年后被召回京城,晋升为右副都御史,不久受命巡抚大同。
成化三年,鞑靼两次入寇,都被王越指挥击退。自此,他的人生轨迹开始和战争联系在一起。
瓦剌和鞑靼就像一根跷跷板上的两极,自从景泰年间也先自立为汗被杀后,瓦剌实力大损,鞑靼自然强盛起来。景泰五年(1454年),鞑靼喀喇沁部落首领孛来攻杀瓦剌阿剌知院,立脱脱不花幼子马可古儿吉思为可汗(乌珂克图汗),自为太师。
在鞑靼压力下,瓦剌许多部落不得不往更西的地方迁移,让出了一大块地盘给鞑靼放牧。孛来太师西攻瓦剌,东挟兀良哈,又同明朝通贡互市,一时好不威风,时称“鞑靼部落,孛来最强”。
孛来的力量强大起来,地盘也随之扩张,成化元年,鞑靼部落进入了河套地区。
河套的地理概念在不同时期略有变化,明代河套所指是这样一个地区:黄河经今宁夏北流至内蒙古巴彦淖尔市磴口与临河之间,以乌加河为主干道东折,然后流经包头、托克托县,再南折流往山西河曲、保德,呈“几”字形,形似套状。
洪武三年徐达击败王保保后,朱元璋在这里设置了五个卫所,此后卫所时有增减。永乐元年朱棣将各卫内迁,卫城名存实亡,不过由于朱棣实在太能打,马哈木和阿鲁台根本不敢主动招惹他,这块地区仍然是明朝和蒙古的缓冲区。
朱棣驾崩后,仁宣二宗开始战略收缩,自此河套固有的力量均势被打破,逐渐开始成为北方游牧民族入侵的基地。
本来鞑靼各部也和瓦剌差不多,逐水草而居,来去无常,只是活动范围扩大了一点,从辽东到宣大不断移动,很少长期在一个地方驻牧。
孛来带着部落来到河套地区后,看到这里土质肥沃,水草丰美,关键还没有明军来驱赶他们。他们顿时失去了迁移的动力,决定留下来成为常驻居民。
这个消息很快被孛罗、毛里孩等诸部打听到了,他们迅速赶到河套进行圈地运动,打算一起为开发河套作出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这些部落如果只是放放牧,种种田,大家也许可以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可是蒙古既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来和明朝谈判,各部落又眼红邻居家的好东西。再加上本地“土达(土著部落)”的示范,便开始不可避免地与明朝发生摩擦。
来到河套的蒙古人越来越多,由此产生了一个新名词“套虏”。指居住在河套地区,时不时要来搞一把抢劫活动的不良蒙古人。
在当时,河套的地理位置要比辽东更加重要,这里历来是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的缓冲区。随着河套失去控制,大明的西北防线之间已没有缓冲可言,西北诸边直接暴露在蒙古人面前。
【红盐池大捷】
孛来虽强,也不是强到没有对手,像也先那样的强人不是随便就能出的。这一时期的蒙古各部,并没有这样能控弦十数万的强人出现,他们正处于一个各部落互为雄长,等待着一个中兴之主降临的时期。
孛来并没得意太久,在河套没住满一年,他就在内斗中与乌珂克图汗一起,被翁牛特部首领毛里孩攻杀。毛里孩拥立脱脱不花长子脱古思猛可为汗(摩伦汗),自任太师。
王越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接手的大同防务,成化三年三月和五月,鞑靼两次入侵,都被王越、朱永率军击退,同年九月,王越兼任宣府巡抚。
从成化五年到九年,每年蒙古都会来试试运气。只要到了王越防区,每次王大人都会敲锣打鼓带兵杀出来,告诉他们从哪来的滚回哪里去。
王越很努力,可他一个人不可能防守漫长的西北边境。他能做的,只是在自己防区抵御住敌人进攻而已。
小规模的胜利并不能让各部落伤筋动骨,“套患”还是有增无减。边患大到何种程度呢?成化六年,兵科给事中郭镗奉命前往延绥咨访军务,他给朱见深的报告是:这年六七月,“套虏”深入平凉、巩昌、临洮等府县,一个多月间劫掠百姓四千余户,杀掠人畜三十六万四千有余。
来到河套的蒙古部落越来越多。之前数年,蒙古进攻很频繁,但各部落都是自行其是。癿加思兰部、孛罗忽部、满都鲁部都来过王越防区闹事,无一例外被击败。成化九年初,在温天岭又吃到一场败仗后,蒙古人终于怒了。
这次他们打算搞次大的,几个部落联合起来发动一次大规模进攻。
毛里孩呢?太师同志又领便当了。成化二年,毛里孩太师弑杀摩伦汗。成化五年,科尔沁那颜博罗特兴兵复仇攻杀毛里孩。
孛来和毛里孩相继身死,各部落的仇怨得到了一定释放,有了联合的条件。
他们的对手还是王越,凭借之前的战功,王越已受命总督三边军务,成了名副其实的边关大帅。
于是,战斗就成了几个强大的蒙古部落围殴王越。
蒙古的战术是集中精锐出河套,往陕西西部、宁夏、甘肃一带抢掠,吸引出明军主力,伺机决战。这种战术已经属于蒙古的传统艺能,靠拉长明军补给线,趁敌军师老兵疲,发挥骑兵的机动力来做到一击必杀。
这个战术也确实很难对付,现在的明军显然和开国之师不可同日而语,王越也没有徐达、朱棣那样的资源和实力。
说来可怜,身为三边大帅,王越的总兵力只有八万,去掉各处需要留守的兵力,他能用作机动的人数还不到总数的一半。
如何应对呢,一个将领能否跨入军事家的门槛,考验就在这里了。
普通将领多半会坚壁清野严防死守,不求有功,但求小过;激进点的将领会不管不顾带兵出击,那样正中敌人下怀;滑头的将领会把队伍拉出去转一圈,看能不能捞到点落单的蒙古兵当战绩,甚至杀良冒功向朝廷交差。
他们都无法称之为军事家。军事家的定义之一便是要能随机应变、出奇制胜。不管手上有什么牌,都能最大限度利用起来,在弱势中找出敌人的弱点,发现己方获胜的关键。
例如二战时期的隆美尔和山本五十六,虽然他们都是侵略者,却也是军事家。山本偷袭珍珠港和隆美尔在北非应对盟军的火炬行动,都是战争史上出奇制胜的典型战例。
按照这个定义,军事家的门槛是比较严格的,朱永、汪直、陈钺刷女真的战绩都不能算军事家。
王越能不能算军事家呢?
面对这样难缠的战术,王越并不想放弃取胜的机会,况且就算收缩防守,漫长的西北战线也难保平安。
防守不行,那么进攻行不行?
也不是不行,攻哪里?
王越摊开地图,深深地皱着眉头,锐利的目光不停在大明西北方位梭巡。
他的视线不断地往北方延伸,最终停在了一个地方,这一刻,王越目光中有刀锋般的光芒闪过。
河套以北,那里是蒙古人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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