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星星

雲龙的臻馥名饮店里养着一只柯基犬，毛色黄白相杂，除了一点黑色的眉毛和胡须。雲龙说这个品种是欧洲的牧牛犬，并给它取名叫“星星”。我则在前面加上一个“小”字，唤它“小星星”，因为它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腿很短，而且还没有尾巴，像个小玩具。开初，我极不适应，心想，这能称之为“狗”的吗？渐渐地，看多了，反倒觉得别的品种的狗那种长腿和长尾巴有些笨拙和多余。——小星星，你真的是一个是极具魅力的小东西，这么短的时间，就弄得我审美颠倒，把你的缺点都当成了优点。

小星星的全部生活内容就是吃喝拉撒睡，外加店里来人时，对着客人象征性地叫唤三五声，再就是当好宠物的角色，陪我们玩。

吃是小星星头等重要的事，自然有专门的狗粮，狗粮吃腻了，喜欢吃人类的食品，比流浪狗优越多了。我前天没吃早餐，就从隔壁超市买了两块蛋糕，进门时被它发现了，它的两只眼睛就死死地盯着蛋糕，弄得我直觉得这两块蛋糕是它的，而我却是从它那里偷来的。当我打开包装还没来得及吃的时候，它就对着蛋糕，前脚腾空而起，我赶紧满足了它一下，但很快，又开始跟我抢了，我又满足了它一下，然后囫囵吞枣地把蛋糕塞进了我的肚子里面。店里来客吃饭的事，小星星向来都是极其敏感并十分重视的。这时候，我能看出它对我的特别的好感，因为它总是选择蹲在我座位前面的桌子底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让我觉得不寒而栗！它这是在跟我打心理战呢，而我往往认输，但听说不宜给狗狗喂多了人类的食物，就适可而止。当发现我不理它时，它又转身找了另一位自认为它亲近的客人。拿食物逗小星星是我们和小星星都很开心的事情。雲龙时不时拿干肉条诱惑它，先把干肉条掰碎，然后一粒一粒地往空中抛，于是小星星就抢，它敏捷又能干，往往肉条干没落地，它就拦截住了——我真心地希望全世界的导弹拦截技术都能达到小星星的水平。有时雲龙假装做出一个将肉条干向远方抛出的动作，于是它就没脑子地朝那个方向跑去，结果自然没有发现目标，它就赶紧回头看看雲龙，于是我们觉得它被耍了，很开心，它却站在原地，一脸的懵逼。有时候，雲龙把肉条干放在一个高处的纸箱上，它判断自己可能够得着，于是使劲一跳，不成功，再使劲一跳，成功了！小星星在一次次地跳，我们在边上不断地喊“加油”，那叫一个热闹！有时候多次都不成功，它就选择放弃，于是雲龙就把肉条干往外移动一些，最终，它总会如愿以偿。我们用这些方式逗它，也是让它有更多的锻炼的机会。它今年才三岁，就有三十斤重了，到宠物店洗澡，是要按照体重交费的。

小星星喝水和我们人类不一样，是用舌头卷起来舀水，然后迅速地送进嘴巴里，我一直郁闷它为什么不能用嘴巴直接吸碗里的水，是因为嘴巴太长而两边的缝隙太大了吗？

小星星拉屎撒尿都会在门外，不知是主人教会的还是自己的习性使然。拉屎撒尿的姿势还不一样，前者会把后腰躬起，肛门接近地面，后者则是把整个后身贴近地面。不像有的狗，拉屎撒尿后，会用两只后爪使劲地往后方挠土，像是要掩盖自己的垃圾，小星星则是事后用很欣赏的心态去闻一下自己的屎或尿。这种动作，让我对“狗通人性”的意见不得不有所保留。

小星星真正的睡觉我都没有见过，我想它一定是能够睡得很沉很沉的，因为它没有什么心思。中午我们休息的时候，它喜欢趴在我们身边，像是在替我们守候小憩的梦境。而当我们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它则喜欢趴在身边，把头深深地埋进桌子下面的缝隙里，是不是这样更有安全感和温馨感的呢？这时，它的两眼是闭着的，但不紧闭，一点动静，它都即刻作出反应，睁开眼，甚至抬起头，看看周围，然后又低头闭眼睡觉。它在瓷砖上趴着休息的姿势最是可爱，四腿伸直，像在空中飞。

小星星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那里放着狗粮和水，它饿了或者渴了，会主动地去自己解决。另外，那间小屋里还有一个大木架子，架子由许多小格子组成，用于存放酒，只其中靠里面最低的一个是专属小星星的。有时候看着它在席间没完没了地向客人索要食物，雲龙不耐烦了，就对它吼道“滚回你的屋里去！”于是小星星就极不情愿满心委屈地，扭着屁股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具体地说，是木架子下方那个固定的小方格子。钻进去，转个身，尾巴朝里头朝外，两眼看着我们，皱着眉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小星星不像有的狗狗那样聪明地能够跟人对话，只是在它想叫的时候才叫几声。它的语言是单调的，除了“汪汪”之外，有时候被尿憋急了，会站在门口哼哼唧唧的，等着人去给它开门。这两天，它总是不停地哼哼唧唧，雲龙说可能是想他回家摘核桃去的表哥了。雲龙表哥帮着看店，跟小星星处的时光最长。而我最希望的是小星星能跟我们对话，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对话，哪怕只是“汪汪”的叫声，只要是在我们要求它“汪汪”之后，而不是看到店里进来生人，那种自发地“汪汪”，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对话了。有时候我甚至用食物作诱饵，先教它“汪汪”，但等到的只是我和它的四眼对视，我和它都以沉默回报沉默。我看到有两三次，小星星用鼻子使劲地喷气，这在我看来，就算是它在生气的了，但这也算不上它的与人类的直接对话。小星星不与人类直接对话，但是有一次，它听见门外马路上的消防车“呜哇呜哇”的叫，竟然模仿起来了，但不是“呜哇呜哇”，而是“呜——呜——”，像狼叫，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小星星的两只耳朵是活的，可以转动，正常情况下，耳朵向着两边。突然，它好像是发现了什么，耳朵一齐转向前方，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任你怎么喊它，它都不理睬你，就像它有诗和远方似的。当我坐在椅子上，拍一拍扶手，喊“小星星，上来！”，它立即就将前腿搭在扶手上，两只耳朵朝后耷拉在脑壳上，一副顺从的样子，这时候，我就摸摸它的脑袋，它的眼睛半睁半闭，很享受呢！

小星星的脾气极好，从不记仇。如果你不小心踩了它的脚，它只是突然大叫一声，然后主动离开。我有时故意逗它，让它躺在瓷砖上面，抓着它的身子，使劲地转它两圈，它立即爬起来，又转了两圈，一点都没有觉得我在戏弄它，而且过一会儿就忘记了。

小星星跟我很亲，我每天到臻馥名饮，还没进门，它就扭着没有尾巴的屁股跑来了。我刚进门，它就竖起两只前腿，向我身上扑来。于是，我一手抓起它的一条腿，一手抚摸它的头。它很激动，而且总是这样——伸出舌头不停地舔着我的手，热乎乎、痒酥酥的。

小星星最怕的东西有三样，一是火，二是烟，三是酒。比如跟客人一起吃饭，当它纠缠着你向你索食，如果你端起酒杯，让他闻闻，它立即就闪开了，这点就不如猴子了。

小星星的眼睛极其清澈透明，叫人一眼望穿又深不见底。朋友说，这可能说明动物比人类更有佛性。

小星星是只母狗，据说怀了一次孕，只生了一只，不知怎么小狗很快就夭折了。它目前的同类好友是一只叫做“巴旦”的柯基犬，两条狗一见面，就亲得没个完，不是相互扭打在一起，就是相互追逐嬉戏，不是小星星舔舐巴旦，就是巴旦舔舐小星星。但巴旦太小，还不懂事，任凭小星星怎么教它都不开窍，所以没有资格做小星星的男友，以至于小星星肚子下面的十只小“妈妈头”一直没有派上用场，腼腆地藏在深深的毛丛中。

（2022.08于济南臻馥名饮）